第6章(第1/3 页)

这些年来，冯珠不是没反抗过。</p>

相反，她反抗过很多次，她逃跑过，甚至也尝试着在秦辅入睡或醉酒时杀掉他，但她每次都失败了，并且以残疾的右腿和数根缺失的手指作为代价。</p>

在这无尽的黑暗中，秦辅在她心中逐渐长成了一座恐怖可憎且无法挪移的漆黑大山。</p>

这座压在她身上多年的大山此刻猝然在眼前崩塌，她紧绷着匍匐着的身躯终于能够直起站立，她仰起头，仿佛真的看到无数山石灰烬在眼前簌簌坠落着，而那每一粒尘灰中都倒映着她多年来经受的煎熬、折磨、羞辱……</p>

无数可怕可恨的记忆疯狂咆哮，冯珠突然抱头嘶声尖叫起来，失去了最后一丝理智。</p>

少微在母亲身边蹲跪下去，有些不安地喊：“阿母……”</p>

听到这声唤，冯珠抬起头，露出的是一张被恨意和痛苦占据的扭曲面庞。</p>

少微向来过分警惕，唯独从不对阿母设防。</p>

从被扑倒仰摔在地，后脑重重撞击在冷硬的地面上，再到脖子被一双手死死掐住，少微始终未能回神，更没想过要反抗。</p>

“孽种……你这个孽种！你本就不该来到这世上！”</p>

“将你生下……是我做过最自大最愚蠢的错事！”</p>

少微怔怔地看着阿母痛苦变幻的脸，竟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。</p>

阿母心绪不稳，偶尔悲痛惊怒发作时，也曾待她有过冷厉颜色……但如此时这样想要杀掉她的眼神，却是第一次。</p>

少微怔了好一会儿，直到呼吸越来越艰难，她才本能地抬起手，想要将母亲的手挣开。</p>

冯珠本就羸弱，此时又受着伤，少微势必是有办法挣开的，可不知为何，少微的犹豫却比力气多得多，她只是攥着母亲的手腕，看着母亲的脸。</p>

母亲脸上也有很多伤，带着恨意的泪水所落下之处，竟叫少微觉得比刀剑割下来还要疼。</p>

少微睫毛一颤，也有泪水从眼角滚入发间，她忽然很委屈，她才死过一次，死时很疼，死之前也很疼，好不容易再见到阿母，她有许多话想和阿母说，只是又怕全部说出来会吓到阿母、叫阿母担心……可是，阿母此时竟要让她再死一次吗？</p>

少微从未有哪一刻这样疼过，比发病时更疼百倍，而她这个人脾气很坏，委屈狠了疼狠了都会生气，生气时总会生出报复心，受到伤害，就很想要加倍讨还回来——</p>

又委屈又疼的少微觉得自己理应生气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