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光之光
救护车的声音慢慢停下来了，医院里人来人往。有些人是来看病，有些人是来救人。众所周知，哥特姆的医院没有一天是消停的，每天都会遇上濒临死亡的病人，医生们很是头疼，他们需要用尽全力抢救这些病人，但是这些病人并不一定能够活下来。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也消磨了一些医生的心气，而且每当这些医生宣布他们救治无效，家属们会拿他们出气，会说他们造成了医疗事故。可是天底下没有100%成功率的医生，况且被送来的病人很多都是身上中了十几刀，流血过多为时已晚的病人，能够救到那个程度已经不容易了。可是在哥特姆，医生是弱势群体。</p>
戴安娜·凯尔躺在医院里，她看着病房的窗户透过了光亮，她的神智还没有完全清醒，还沉浸在幸福之中，这幸福也是虚幻的。这座城市几乎没有什么是真实的，可是这虚幻的幸福却是她能够得到的最真实的东西，这看上去既矛盾又讽刺。</p>
戴安娜隐约看到桑德拉·弗兰科陪在她的身边，桑德拉·弗兰科对她现在的状况十分关切。她笑了，她不知道这个笑容有没有在她的脸上表现出来，也不知道有没有当着桑德拉的面微笑，但是她在心里微笑了。</p>
她精疲力竭，她看到护士在给她输血，她觉得流血的过程很舒坦，觉得当时有些东西从她的身上随着血液一起流出去了——那些油腻又恶臭的杂质在她的身上不复存在了。</p>
她又闭上了眼睛，陷入了幸福的幻梦中。在梦里，戴安娜坐在钢琴前，桑德拉·弗兰科手把手教她如何弹琴，最后桑德拉·弗兰科自己也弹了一曲，那是多么浪漫的画面啊。</p>
戴安娜完全沉浸在这个画面里了，那里的桑德拉·弗兰科温柔恬静，纯洁无瑕，没有了压抑的仇恨和疯狂。</p>
她知道，就算桑德拉·弗兰科的内心充满了仇恨，她也是一个充满温柔情趣的人类。只是这座城市不允许桑德拉·弗兰科展现她身为人类的一面。</p>
她仿佛感受到了桑德拉·弗兰科的手在摸自己的额头。她不知道桑德拉·弗兰科为什么要在梦境里**自己的额头，但她觉得幸福。但是她忽然看到在钢琴旁边的一堵灰色的墙上爬着一只大蜘蛛，戴安娜心中一沉，这很明显是死亡天使的化身——虽然没有任何证据，但是在梦境里她就是知道。</p>
詹姆斯·凯尔现在还蒙在鼓里，詹姆斯·布朗和另外几个人商议之后决定不告诉他实情，只告诉他，他的女儿在路上遇到抢劫受伤了。詹姆斯·凯尔肯定会很疑惑他的女儿总是会遇到各种稀奇古怪的案件，但也总比告诉他更怪诞的现实好一些。如果告诉詹姆斯·凯尔他的女儿是死亡天使，或者说他的女儿人格分裂了，分裂出来的是死亡天使，他估计会以为这是扯淡呢。</p>
“我们是这个地球的一部分，我们的职责就是让这个地球变得更好，我们要把光带到人群当中，因为我们已经成为了光明之子，这是上天赐给我们的名字。我们应该让赞美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飞扬，让真理在每一个角落飞舞，我们的心门应该敞开，我们应该正视我们的罪恶，并且奔跑我们应当走的路途。”</p>
与此同时，詹姆斯·凯尔站在讲台上说教，他每周都会按时来说教，信徒们也每周按时来接受他的说教。他每次说的内容听上去都很不错，但是每一个人听他说教就好像例行公事一样，不会对自己的生活产生任何改变。</p>
大家来到这里更像是来到了一个社交场合，为了基本的体面，为了与人更多的交流，为了标榜自己而不是试图改变自己的人生——这是很危险的，詹姆斯·凯尔自己也很清楚。</p>
他今天有点意外，为什么女儿到现在还没有来。按理说他的女儿每次都会坐在第一排拿着书本记笔记，用很虔诚的眼神盯着自己。在这几年里面对哥特姆道德沦落的现状，只有他的女儿能够支撑自己，让自己有一些动力。他越想越觉得没意思，因为他知道这些听众不会真正相信自己说的话，也不会把这些话放到心里，也许回到家就忘了他说的是啥。</p>
据说死亡天使已经死掉了，不知道怎么死掉的，传说是詹姆斯·布朗派人干掉的。詹姆斯·凯尔很好奇，为什么另外一个詹姆斯如此神通广大，能够杀死死亡天使——据他所知，哥特姆的其他帮派都拿死亡天使没有办法，认为死亡天使是不可战胜的，但是詹姆斯·布朗就能是能做到。死亡天使传出死讯之后，詹姆斯·布朗的名声大噪，几乎可以说在城内没有了对手——实际上哥特姆其他的几个家族也已沦落，不是被人杀死，就是像克劳迪娅一样身陷囹圄，没有人可以对詹姆斯·布朗和他的儿子造成任何的威胁。当然詹姆斯·布朗在这争权夺利的艰苦战役中也失去了两个儿子。詹姆斯·凯尔主持了其中的一位的葬礼，他觉得詹姆斯·布朗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悲伤，因为詹姆斯·布朗这只老狐狸随时都在想着如何翻盘。</p>
无论外界发生什么，不管环境如何，身为神的仆人，他一定要传讲上帝的旨意，但是他自己都摸不透上帝的恩泽在哪里。有些人甚至把死亡天使当作了上帝，可是死亡天使就是一个肉身会朽坏的罪犯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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身为牧师，詹姆斯·凯尔总是告诉大家：要让自己的老肉体死掉，什么叫做老肉体呢？就是阻碍自己成为良善的那一个部分，就是属于世界的、属于邪恶的那一部分，那就叫做老肉体。詹姆斯·凯尔说的这些话很少有人听，哥特姆的民风就是这样，他多说一万句也没有多大用处，他只能看着这座城市慢慢地下沉。但是他的女儿的确击败了她腐烂的肉体，终于得到自由了。</p>
有一种理论说得好，每个人的心中都蛰伏着一只野兽。桑德拉·弗兰科心中的绝对是复仇的野兽，而戴安娜心中存在的是残暴的野兽。戴安娜平时表现得多么纯良，她内心的野兽就有多么残暴——很有可能在她儿时就已经种下了种子。每个人心中都有野兽，但是社会环境和家庭教育会培养出不同的野兽来。</p>
詹姆斯·凯尔经常讲野兽的故事。古代先知和圣贤经常提到野兽，野兽是用来比喻魔鬼的，魔鬼经常把人从正确的轨道上掳走。</p>
桑德拉·弗兰科是被源源不断的噩梦惊醒的。在医生们抢救戴安娜的同时，桑德拉·弗兰科因为疲惫闭上了眼睛睡着了，这无可厚非，因为抢救持续了整整一个晚上，她也只是闭上了5分钟的眼睛而已，但是在梦里，她梦到了她那些经历患难的姐妹，那些跟她被关在一起在地牢里的可怜人。她们的尊严被毁损，她们的未来也变得未知。她们虽然关在地牢里，但是她们觉得自己是坐在一辆通往地狱的列车上，列车上还燃着烈火，将她们灼烧得遍体鳞伤。</p>
也许是因为在医院的缘故，桑德拉·弗兰科梦见了那位熟悉的医生。这位医生是一位很好的人，名字叫做杰西卡·沃尔登，是一位有名的女医生，也是哥特姆医术最好的外科医生之一。她热爱慈善，乐于助人，信仰上帝，各方面都是很完美的人，就仿佛当年的玛丽亚·麦克劳德的加强版，她比玛利亚·麦克劳德更成功，是玛丽亚麦克劳德的理想型。但是这位医生救助了一位不认识名字的流浪汉，当时流浪汉浑身是血，身中数枪，这位医生发了好心把这位流浪汉从头到尾完全治好了。那位流浪汉如果没有这位医生医治，可能早就已经死亡了。</p>
但是当流浪汉醒来并且恢复健康之后绑架了这位医生，把这位医生送进了地牢，这位医生遭到了极其残忍的人格侮辱和侵犯，她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。</p>
那位流浪汉其实是杀手团的人，他在街上扮成流浪汉执行任务，却被人用枪射中，傻乎乎的医生把他接到了私人诊所救助，但是这位流浪汉一点不领情，他把这位医生抓去当做杀手团的奴隶，就如同可怜的玛利亚·麦克劳德一样，当时玛利亚·麦克劳德还没有蜕变成桑德拉·弗兰科，只能看着其他人受伤害，有些人是当着他的面受害的，这也是她记忆中永远抹不去的黑暗刻痕。</p>
医生决定反抗，她想要逃亡，但是又被抓了回来砍断了双手双脚，被扔到了玛利亚·迈克劳德的眼前，玛利亚·迈克劳德永远忘不了那个场面，那位医生的眼睛都开始流血，那眼睛流血是因为被揍的，眼球都已经受了严重的伤，医生最后死去了，是饿死的，因为医生始终不吃那些杀手团提供的饭，那些饭里面有成瘾性的药物。</p>
她还记得浑身是血的医生看着她的眼神，仿佛在告诉她一个显而易见的道理，那就是生而为人千万不要太善良。所以桑德拉·弗兰科慢慢磨去了生命中那些阳光善良的部分，可是在梦境里，医生总是在向她呼喊。</p>
然后桑德拉·弗兰科惊醒了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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