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这世界有点儿假，可我莫名爱上它(第1/3 页)
如果给你一个机会能知道</p>
未来所有会发生的事情，</p>
你想知道吗？</p>
“破坏感情的往往不是不喜欢，</p>
而是有误会。”</p>
上完公开课，郝回归就像脱了一层皮，此时正靠在宿舍阳台边，看着一片静谧的校园。两个低年级学生正坐在操场台阶上弹火柴。两人站在同一条线上，比谁弹得更远，燃得更久。看着看着，郝回归忍不住立刻下楼买了盒火柴，全部倒在手里，在阳台上一根一根弹起来。点点火光与天边晚霞遥相呼应。</p>
陈小武很会玩这个，他只用拇指将火柴头摁在磷面纸上一搓，火柴便会直直飞出。很多人想玩这招，却大都会烧到自己的手指，只有陈小武特潇洒，扔火柴像扔暗器。经过这些天的接触，郝回归深深觉得陈小武身上有一种纯朴和善良，虽然调皮，但也是男孩的天性。只是一想到百日宴上的陈小武，郝回归又觉得可惜了。</p>
有人敲门。</p>
郝回归把门打开，Miss Yang站在门口。</p>
郝回归狼狈地赶紧转身：“我穿件衣服！”</p>
Miss Yang大方地走进来：“恭喜你啊，郝老师，听说公开课评价特别好，连周校长都知道了。我看最后留任的三位老师里肯定有你。理科班其他那些本来想看热闹的实习老师现在那个醋意噢。来来来，我们大家刚刚包了饺子，就知道你还没吃。”</p>
郝回归一边穿好T恤，一边回应：“我过关了？”</p>
“何主任在周校长面前把你一顿夸，说他给了一个特好的方向，你也完成得特好。现在文科班那么缺人，你又被教育局领导记住了，想不留任都难了。”Miss Yang一边张望一边说，然后坐在床上，跷着腿看电视。郝回归心里的半块石头落了地。</p>
“郝老师，过来坐呀。你也喜欢看《还珠格格》？我可喜欢赵薇了。我早生几年，肯定也能当个演员，演不了小燕子，演个金锁总没问题吧。”</p>
郝回归心里暗笑了一下，当金锁还真没那么容易。谁能想到，20年之后，低眉顺眼的丫鬟会变成“自己就是豪门”的范爷。</p>
郝回归不敢坐在床上，便在桌子前坐下。</p>
Miss Yang也走到桌边，夹了个饺子递过来：“都是年轻老师包的，你尝尝。”</p>
郝回归张嘴不合适，不张也不合适，只好用手拿过来吃了。</p>
“砰”的一声，门被推开，体育老师王卫国提着一壶陈醋进来。</p>
“王老师？”郝回归有点儿意外。王卫国一脸醋意道：“Miss Yang说给你送饺子，把我们晾在一边，但是她忘了把醋带上。”Miss Yang一脸嫌弃。郝回归觉得很好笑，自己居然卷进了王卫国和Miss Yang的恋情当中。当年大家得知Miss Yang要嫁给王卫国时都觉得她把自己糟蹋了。郝回归也很好奇，王卫国究竟哪一点吸引了Miss Yang？从现在的情况看，一个五大三粗的体育老师，爱吃醋、小心眼，并没有什么男人味……</p>
宿舍里，三个人一边吃饺子，一边看《还珠格格》，甚是尴尬。</p>
王卫国和郝回归心照不宣，用最快速度把饺子吃完，然后一个说“谢谢”，一个说“我们走了”。王卫国对郝回归投去感激的一笑。</p>
Miss Yang悄悄对郝回归说：“谢谢你噢，还记得我生日。”</p>
“啊？我不知道你生日啊。”</p>
Miss Yang笑着说：“别装了，你身后的日历上还画着圈呢。”</p>
郝回归回头看日历，恍然大悟。周校工画的圈跟Miss Yang有关？想到周校工说的话、做的事、画的圈、写着的“小心”，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。Miss Yang还在盯着自己，他只好说：“哦，是的，提前祝你生日快乐。”Miss Yang羞涩一笑。王卫国在走廊上不停地咳嗽。</p>
“Miss Yang，周校工来这个学校多少年了？”</p>
“周校工？我也没来多久。卫国，你知道吗？回归在问呢。”</p>
听见Miss Yang喊自己卫国，王卫国很开心，又听见她这么称呼郝回归，脸立刻垮下来：“我在的时候，他就在，老员工了，八九年吧。”</p>
老员工？</p>
“如果给你一个机会能知道未来所有会发生的事情，</p>
你想知道吗？”</p>
晚上十点半，郝回归决定去看望周校工。</p>
郝回归借了老半天的单车，心里感叹还是有共享单车的年代好，一出门到处都是。周校工粉刷教学楼墙壁时从近十米的楼梯上摔下来，手臂和脚粉碎性骨折，所幸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，此刻正躺在监测病房里昏睡。</p>
郝回归推开门，走到床边。</p>
“周校工、周校工。”郝回归轻轻地叫着。</p>
周校工微微睁开眼睛。</p>
郝回归大喜道：“周校工，记得我吗？我是郝回归，新来的老师，我的日历就是你送给我的。我想问一下，你为什么在日历上画圈？在你摔伤的那天，你还写了‘小心’。还有，这个月底，你也画了圈，是不是也会发生什么事？”</p>
周校工似乎还没反应过来，一脸茫然。过了几秒，他似乎理解了郝回归的意思，点点头，嗓子有点儿发干，轻声说：“我挺小心的，我真的挺小心的。你不要怪我，真的不要怪我。”郝回归拿起床头的水杯给他喂了一口水。喝完水，周校工整个人突然很害怕地紧张起来，身上的监测设备也被他挣脱掉。警报响起。</p>
郝回归手足无措。</p>
“你是谁？来这里做什么？”护士和医生快步跑了进来。</p>
郝回归急忙解释道：“我是学校的老师，只是来探望一下周校工，没想到他突然就这样了。”</p>
护士很严肃地说：“已经过了探视时间。病人粉碎性骨折，你不能影响他的情绪，万一位置挪动，不能恢复，谁负责？！请立刻离开。”</p>
郝回归看着茫然的周校工，感觉什么都问不出来。走出病房，他回想着周校工的那几句话。周校工在防止他自己出事，为什么怕我怪他呢？还是说这个“你”另有其人？他真的能预测未来？但他是学校的老员工，并非来自未来，又怎么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？还是说他八九年前就来了，但一直无法回到自己的世界？想到这儿，郝回归浑身一个激灵。而且周校工明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，为什么还是无法避免？郝回归不禁开始担心自己：难道我也会重蹈覆辙？</p>
“我做了这个决定，所以才能遇见你。所以，</p>
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坏决定。”</p>
理科（1）班教室里人头攒动，大家都从门和窗户里伸出头来朝外看。</p>
陈桐单手拎着书包，头也不回地经过理科（1）班门口，正准备走进文科（1）班。</p>
有人伸手拦住他。</p>
“你干吗？”陈桐冷漠地说。</p>
“你真的转文科了？”郑伟不敢相信地问道。</p>
陈桐点点头：“以后理科年级第一是你的了。”说完，他径直走进文科班，留下郑伟一个人五味杂陈。没想到自己和陈桐竞争这么多年，最后居然以这样的方式得到第一名，他很不服气。</p>
喧闹的文科班教室里突然鸦雀无声。</p>
刘大志身边有个空位。陈桐扫了一眼，走过去坐下。</p>
刘大志嫌弃道：“你干吗？”</p>
陈桐也不作声，打开书包，拿出全新的课本。</p>
叮当等女生的表情全凝固了：“陈桐真的来了，天哪！”</p>
赵老师的数学课上，发上次考试的试卷。叮当得了90分，抿着嘴在笑；刘大志得了60分，一副幸好幸好的表情。</p>
赵老师发飙道：“如果不是微笑考了120分，我还以为你们文科班卷子的总分是100分呢。理科班有人考了145分，你们知不知道？！”</p>
刘大志低声道：“哇，谁考了145分？”</p>
“陈桐。”赵老师面无表情地说，显然还在生陈桐的气。</p>
刘大志瞟了陈桐一眼，嘴里嘟囔道：“怎么能考145分呢？”陈桐看着自己的试卷：“选择题少做一道就是了。”刘大志觉得跟陈桐聊天是在刷新被侮辱的人生新高度。自从陈桐转到文科班，文科班女生的话题就天天是他。放学之后，叮当还要和微笑聊陈桐。刘大志和陈小武都快被烦死了。英文课上，Miss Yang和陈桐对唱英文歌。操场上，陈桐大灌篮，冯美丽被惊艳得要哭。其他课上也一样，回答问题的不是微笑，就是陈桐，两个人还时不时地很有默契地相视一笑。</p>
“陈桐，后悔来文科班吗？”发作业时，微笑问。</p>
“比理科班有趣，那边太无聊了。”</p>
“等下次月考，你考第二名，就不会觉得有趣了吧？”微笑笑道。</p>
“那就更有趣了吧。”陈桐云淡风轻地说。</p>
“算了，你还是手下留情吧。”微笑说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。</p>
每每看到这种场景，刘大志就跟吃了苍蝇一样，表情扭曲地说：“你说这个人怎么长得这么不顺眼？！”陈小武在给捡来的那条小狗喂牛奶，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：“没有吧？你是不是斜视啊，大家不是都觉得陈桐长得挺好的吗？”刘大志学着陈桐，面无表情地说：“你考60分是因为你只能考60分，我考150分是因为只有150分……内心要多狠毒，才能说出这种话？你说！”陈小武抬头道：“人家说的好像也有道理，要是有200分，你还是60分，他肯定能考200分。”</p>
“滚滚滚！”</p>
“班上来了个这样的人，只会影响第一名。我们这种倒数的，位置永远不会被动摇，你就别往心里去了。”</p>
刘大志被噎住了。</p>
陈小武非常宠溺地抱起小狗：“你叫什么名字呢？”</p>
“木桶！”</p>
“啊？”</p>
“就叫木桶好了！”</p>
“为什么要叫木桶啊？”</p>
“陈木同！懂吗？！”</p>
教室里。</p>
“怎么？突然对郝老师没兴趣了？”微笑调侃道。</p>
叮当有种被拆穿的窘迫：“哪有，郝老师神圣不可动摇。哎，但是你不觉得陈桐特别完美吗？家境好，成绩第一，长得帅，性格稳重，关键是，勇敢对抗恶势力，选择自己的理想。如果我也能像他一样就好了。”</p>
“你当然能像他一样。”</p>
“不是每个人想干吗就能干吗吧，也要看自己有没有这个底气。”</p>
“不过，陈桐一贯看不上文科班，突然非要转过来，到底是真喜欢文科，还是因为什么别的？”</p>
“不会是暗恋我，然后转来的吧？”</p>
“我看你俩挺配。”微笑笑着道。</p>
“真的啊，我也觉得。但是，我还是觉得你俩比较般配。”</p>
“行了行了，我还没到恨嫁的地步。”</p>
叮当相当开心地说：“要不，今天广播节目里，我以咱们班女生集体的名义给陈桐点首歌吧。一方面显得文科班女生善解人意，另一方面也让他感受一下我们的温暖。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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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广播站播到“高三文科班全体女生为转班的男同学点播一首《偏偏喜欢你》”时，刘大志愤愤不平地说：“凭什么全体女生给陈桐点歌？陈小武，你也去点歌，送他一首《祝你一路顺风》。”陈小武放下手中几个月大的木桶，疑惑地看着刘大志：“为什么你总是和陈桐过不去？他和我们本来就是不一样的人。”</p>
这个问题把刘大志问住了。</p>
是啊。他本来就和我们不一样，我有什么可愤愤不平的呢？</p>
他成绩好，我成绩不好。</p>
他家境好，我家境一般。</p>
很多人喜欢他，没什么人喜欢我。</p>
他高，我不高。</p>
我什么都和他不同，为什么要跟他比呢？</p>
这种没由来的比较，是不是我想太多？</p>
还是因为我觉得微笑对陈桐有好感……</p>
他想起郝回归曾问他：“是不是因为哪儿哪儿都比不上陈桐这样的人，所以才去玩电动游戏，找到一些成就感和存在感？”</p>
他整个人突然蔫儿下来，头也不回地往前走。陈小武紧跟在后面急切地问：“大志，木桶我们就养下来吧。它也找不到妈妈，我家肯定不让我养，养你家可以吗？”刘大志头也不回地说：“不行，我早就想养狗了，但我爸吃狗肉！”</p>
“那怎么办？”</p>
“找个废弃的教室，给它安个窝，每天来看它好了。”刘大志突然站住，回头问陈小武，“小武，你觉得我有什么优点吗？”</p>
“啊？”这个问题吓到陈小武了。</p>
“没有是吗？我知道了。”刘大志继续往前走。</p>
陈小武一看不好，急追上去：“聪明，有意思，够朋友。”</p>
“那我能超过陈桐吗？”</p>
“能！”陈小武硬着头皮说。</p>
“哪里能？”</p>
“哪里都能！”</p>
刘大志很诚恳地看着小武：“我去找郝老师，我也想努力了！你要不要一起？”</p>
“啊？我不要了，我还要赶到菜市场帮家里收豆芽摊。”</p>
刘大志朝郝回归宿舍走去。他要找郝回归，告诉他，自己真的愿意好好改变，体会一下被人在广播里送歌的感觉。</p>
“我很想改变自己，</p>
你能帮帮我吗？”</p>
郝回归刚从办公室出来，就看到何世福迎面走过来。</p>
“郝老师！”</p>
“何主任好。”</p>
何世福亲昵地搂住郝回归的肩膀：“郝老师，来来来，过来聊两句。”他特别神秘地拉着郝回归走到走廊拐角。郝回归心里没底。</p>
“何主任，有什么事您就说。”</p>
“陈桐在文科班一切都好吗？”</p>
“挺好的呀。”</p>
“我知道你带文科班不容易。陈桐是好苗子，肯定能考上重点大学给文科班争口气。”</p>
“是。”郝回归点头道。</p>
“他现在跟谁坐？”</p>
“刘大志呀！”</p>
何世福一脸不敢相信地说：“他怎么能跟刘大志坐呢？！刘大志成绩那么差。再说了，其他同学也很需要陈桐同学的帮助。”</p>
郝回归不懂地问：“其他同学？”</p>
“比如冯美丽，她妈妈主动提出让冯美丽跟陈桐同学做同桌。她妈是教育局的会计。”</p>
“会计和换同桌有什么关系？”</p>
“教育局每个科室最后都找会计领账。她随便说两句，只有好处没坏处。”</p>
“换同桌？”</p>
“对呀！”</p>
郝回归一拍脑门道：“我怎么就没想到呢！”如果能让刘大志和微笑做同桌，自然就能促进他们的关系了。何况有了何主任的建议，这件事就顺理成章了。想到这儿，郝回归好羡慕刘大志能遇见自己。和微笑做同桌，可是自己做了好多年的白日梦啊！</p>
想要变好的刘大志主动来到郝回归的宿舍。</p>
“谁啊？”</p>
“是我，刘大志。”</p>
郝回归起身开门前从钱包里拿出一样东西，然后扔到门附近。刘大志站在门口，一脸大义凛然。</p>
“怎么？你妈又打你了？”</p>
“不是。郝老师，我想变得更好。”</p>
“啊？”</p>
“郝老师，你说得没错，我也想变成一个更好的人。你告诉我，我该怎么办？”</p>
“你到底是想成为更好的自己，还是想被微笑看得起？这是两个问题。”</p>
“我……我觉得这是一个问题！”刘大志挺起胸膛。</p>
“……行，你还记得上次答应我，接下来几个月，不管我要你做什么，你都会认真去完成，对吧？”</p>
“对！你快交给我任务吧。我憋不住了。”刘大志特着急地说。</p>
郝回归随手给他后脑勺一下：“改变人生靠的是毅力、坚持、信念和准备！你以为是上厕所拉屎啊！还憋不住了！”刘大志嘿嘿一笑：“及时吸收对自己好的营养，及时排出对身体没有意义的部分，人生才能茁壮成长嘛。”“好，如果你准备好了，明天我就调你去跟微笑做同桌。”</p>
刘大志呆了。跟微笑做同桌？这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事吗？天哪，苍天有眼，居然实现了这个愿望。</p>
“郝老师，我、我……”</p>
“微笑是班长，自律性很强，跟她做同桌能让你变得更有自律性。多跟她学习，让她成为你成长道路上的榜样。我看你现在跟陈桐互相交流的也不多。”</p>
“可、可是……”</p>
“你不是要变好吗？那就从换座位开始。”</p>
刘大志的脸通红，“哦”了一声，赶紧转身要走。</p>
“还有，”郝回归叫住他，“陈小武是不是养了一条狗？”</p>
刘大志点点头。</p>
“千万记住，没事儿别去逗狗，小心被咬，咬了记得要打狂犬疫苗。”</p>